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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年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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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安縣主的臉倏地紅了。

謝晚芳震驚過後都來不及顧得上自己那句自曝身份的話,忙追問道:“幾時的事?你竟半點口風不曾漏過!”

宜安縣主怕她誤會,立刻解釋道:“我與他不過僅上元節那天見了一面,你也是知道的,後來就出了馮婉妍的事,哪裏有機會能與你說這些……”話說到後來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

也是。謝晚芳想了想,更好奇了:“你就那天與他見過一面就心儀他了麽?可我覺得他不是那樣能討女孩子喜歡的。”

倒不是她看輕自己的兄長,實在是謝承熙那個性格吧,貓嫌狗憎的,白瞎了一副能哄小娘子的好相貌。要說別人不了解也就罷了,只見那一面確實很可能被他的彬彬有禮忽悠住,可她記得自己以前沒少跟寶珠提過他們兄妹兩個小時候的事,也說過蠻多謝承熙那個生人難近的脾氣。

謝晚芳相當疑惑。

誰知宜安縣主卻似有些羞赧地垂了眸,說道:“我同你說,你可千萬不許笑我,也要替我保密。”

“自然自然。”謝晚芳口中忙不疊答應著,眼尾餘光卻往帷幔處瞟了一下,心說他自己杵在那裏聽的可不能算我不守承諾吧?

宜安縣主沈吟了片刻,緩緩開了口:“或許你不信,在你以前同我講起你們兄妹兩那些事的時候,我就……就已將他放在心上了。我總會想象他長得什麽模樣,想他如你口中所言那般灑脫飛揚的風姿,想他外冷內熱,是個多麽值得托付的郎君——直到上元節那天我特意尋了借口提前從家宴離開去赴你的約,見到了他。”

她說到這兒,略略一頓,仿佛回憶起了那天的場景,莞爾道:“竟發現他與我想象中相差無幾,你說是不是緣分?之後又發生了馮婉妍那件事,我便更加欣賞他的品性。原本他被發配去了甘州的時候,我心裏還想著尋個機會借探望思齊時去看看他,誰知……”

在謝晚芳面前那些不好的過往她也不想提,於是點到為止,只是道:“我同你說這些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這些事除了你我也不知該說給誰聽。我不想嫁人,是因我心裏裝著一個人,我不知自己幾時能夠放下,也不知自己能拖多久,但至少,在我知道他平安之前,我實在做不到揣著這樣一顆心嫁給別人。”

“那萬一,我是說萬一,”謝晚芳盯著她,說道,“我阿兄已不在了呢?”

宜安縣主面色一僵,須臾,沈聲道:“那我就等三年再議親。”

謝晚芳大震:“寶珠……”

“你莫要有什麽負擔,”宜安縣主神色端肅地望著她,平靜道,“我也不是為他守的,我是為了我自己這顆心罷了,既予了他,自然就要對自己的感情有個交代。”

謝晚芳只覺心頭一陣酸軟,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寶珠你真好,”她說,“我也希望你能做我阿嫂。”

宜安縣主倏地臊紅了臉,忙抽了手道:“你胡說什麽夢話。”

“有夢做總是好的嘛。”謝晚芳不以為意地笑著,“難道你不肯做這樣的夢麽?若是我就一定是要往這方面去努力的。”

宜安縣主若有所思地默然了須臾,然後頗有些不大自在地站了起來:“不同你說了,我先去整理東西,你待會若有空就過來吃點心吧,是我從京都帶來的。”

謝晚芳笑著點頭,起身送了她出門。

帷幔後靜悄悄地,謝晚芳走過去擡手輕撩而開,瞧著站在暗光處的謝承熙,意味深長地笑道:“謝郎君,看來你阿妹聊天幫你聊出來了個好姻緣啊。”

謝承熙無甚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你先搞定自己的男人再說吧,多管閑事。”

“嘿,你可真不識好歹呢。”謝晚芳追著他走了出來,差點忍不住把謝承熙手裏的茶杯扣在他那張臭臉上,“寶珠這麽好的女

孩子,我怕你後半輩子都遇不著了!”

“我有說我想遇到麽?”謝承熙瞥了她一眼,兀自將杯中茶飲盡,頓了頓,方續道,“我和你不一樣,你得了雲相是你占便宜,但哪個女孩子跟了我卻是只有吃虧的份。”

謝晚芳也就是嘴巴上說說,心裏其實也明白兄長的處境與自己到底是有些不同的,要說危險,他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的心情也難免有幾分沈靜下來:“你也別這麽想,我希望我們都能好好的。”

謝承熙沒再與她說這個,只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說道:“行了,我也該走了。這趟過來除了想勸你脫身之外,也是順道告訴你,那個殺手應該是桑鐸派去混在裏面的。”

“桑鐸?”謝晚芳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又很快想通了其中關節,“他是打算一拍兩散,自己得不到,也不肯便宜阿史勒摩耶?”

“是。”謝承熙道,“阿史勒摩耶看見那殺手的屍體時就什麽都明白了,現在對他來說,那些女子被救回大盛可能反而沒有那麽令他難受了。”

謝晚芳沈吟道:“照這麽看,我們的機會就要來了?”

謝承熙也是這麽想的:“估計朝廷那邊很快就會有命令下來,只是不知是從京都開大軍來,還是讓大都督府主戰。”

“若是要打措手不及,自然是大都督府這邊直接主戰為好。”謝晚芳道,“只是……”

蒲定庸還坐在西北大都督的位置上。

“我會盯著的。”謝承熙與她想到了一處。

謝晚芳點點頭:“就看朝廷這次如何安排了,估計免不了又是一番權衡。”

畢竟還有個右丞相上官博在那裏,聖上想用兵絕無可能繞過他,而一旦決定開戰,這麽好的機會上官一派又怎麽可能白白讓出來。

“你在那邊一定要小心。”她叮囑道,“若有需要接應的隨時通知我。”

謝承熙微微一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

他轉身正要開門出去,想到什麽,又頓住。

“若是,我真的死了,”他背對著她說道,“你別讓她浪費三年。”

謝晚芳一楞,心中不禁漫上一陣酸澀,卻強笑著說他:“你可別想使喚我,自己同寶珠說去。”

謝承熙彎了下唇角,打開門走了。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了在夜色裏,謝晚芳站在門口靜靜望了一會兒,然後轉頭看向了西廂房那邊透出的暖暖燈火,良久,擡頭望著天空中不知何時又開始簌簌飄落的雪花,長長嘆了一口氣。

***

顧照之傷勢初愈的時候,朝廷的令旨也終於到了。

比較耐人尋味的是,這道聖旨並沒有經由肅州大都督府接迎,而是直接送到了雍州,許多明眼人一看便猜到了這是皇帝有意冷待大都督蒲定庸,並且在這道聖旨裏蕭弘明著高調地嘉獎了雍州一系,尤其特別點名了以謝晚芳為首的幾個人,她和顧照之得到的賞金也是最多。

但關於那些女子失蹤的事蕭弘果然是輕拿輕放,並沒有提到要追誰的責。

顧照之擔心謝晚芳失望還特意安慰了她幾句,但她其實對此倒是並不意外,覺得皇帝能做到這一步已算得上是表明了態度,說不定蒲定庸現在正為這道繞過了他的聖旨忐忑呢。

更何況沒多久她就收到了雲澄讓人從京都送來的節禮,心情更是好得如這兩天雍州的雪後晴空。

宜安縣主得到消息也過來湊起了熱鬧。

“那些茶葉和藥材便算了,這些……”她看著謝晚芳面前打開的這個小箱子,不禁訝道,“是什麽?”

“一些金創藥和補身的丹藥,”謝晚芳邊說邊拿起那些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拔開塞子挨著嗅了嗅味道,又笑著道,“還有面膏、澡豆,

胭脂。哦,對了,你上次不是說覺得我用的胭脂好麽?拿兩盒去用吧。”

她雖大方,但宜安縣主卻根本不敢接。

謝晚芳用的那些胭脂粉黛一看就是雲澄專門為她量身安排的,身在官場不能不註意儀容,但打扮得太過明艷又不利於她震懾下屬,所以粉也好,胭脂也好,從色澤上全都屬於剛剛好配合她的膚色那種,不多不少襯出一張清麗英氣的臉,且粉質細膩香氣淡雅自然,一看就不是輕易能買得到的。

還有這黛,宜安縣主一眼就認出來是宮中好物,她曾經也得過皇後發下來的賞賜,想必芳兒從前在安國公府也是用慣的。

倒不是說好東西她不敢接,只是……她看著旁邊那些面膏和澡豆,又想起人家用的桂花油——就連俞思齊都震驚於雲相能有這樣的細膩心思,顯然他這已不是普通的照顧門生在官場的儀容,而是根本在呵護芳兒身為女子的美麗,不讓在這從戎生涯中流損半分啊!

宜安縣主心說這樣的禮物我怎麽敢接?怕是讓雲相知道了要嫌不識相的。

“不了,你還是自己留著用吧,我也就是瞧著在你臉上用著才好看,這粉色可當真是只有你才適合用。”宜安縣主笑著說完,又註意到大箱子裏放的還有幾幅卷軸,好奇道,“相公難道還送了年畫?”

也沒聽人說送節禮還送這些的,既然是年關,估計是想著芳兒孤身在外,給她府上添些喜慶?

被宜安縣主這麽一提醒,謝晚芳也註意到了,於是邊伸手去拿,邊猜道:“我離開京都的時候相公送了一箱子書讓我讀,這回估計是看我不缺書,但可能缺字帖?”

果不其然,連開了三幅都是雲澄寫給她的字。

宜安縣主不由讚道:“好字!”又頗為感嘆地看向謝晚芳,“雲相待你可真好,特意給你寫了幾幅字讓你既能學又能掛在廳堂裝飾。”隨即忍不住促狹地道,“你可得小心了,這可是幾千兩金子呢!”

謝晚芳嘿嘿地笑。

宜安縣主笑著伸手去拿起了最後一幅卷軸,抱著再多欣賞一幅的態度直接解開系帶展了開來——

她卻突然頓住了,不由朝謝晚芳看了一眼。

“怎麽了?”謝晚芳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幾分古怪,於是探頭湊了過來,這一看不打緊,頓時就被驚艷了。

這是一幅畫。

畫裏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幽竹裏的那片竹林。

“京都也下雪了啊……”她望著畫中的皓雪勁竹,漫無邊際地想著他作畫的這個方位有些像是她在竹心齋時坐的那個位子。

謝晚芳又想起了他給她做的那扇梅窗。

開窗乘涼時無花,關窗禦寒時則綻於枝頭——梅花香自苦寒來。她後來已明白,他其實從一開始就在告訴她這個道理。

宜安縣主在旁邊聽得忍不住笑:“哪年沒有下雪才是稀罕。”又忍不住好奇道,“不過相公送你這幅畫又是何意呢?也瞧不出什麽喜慶的地方。”

雖然畫很好,但這畫意豈止不喜慶,簡直可以說是清冷。

謝晚芳才不在乎喜不喜慶,只歡喜地道:“可能他是想鼓勵我吧。”

她嘴上雖這麽對宜安說,其實心裏卻忍不住升起了那麽幾分幻想,想說莫不是他也想讓我看看京都的雪?

兩人正說著話,就見彩雀去門外兜了一圈後走了回來,向著謝晚芳稟報道:“大人,子都督親自給您送節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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